在很久很久以前，人类依然被作为食粮，神和妖怪的界限还很模糊的时候，从某本无名旧书中诞生了一个小小的妖怪。

在那个时候，妖怪和神明都没有名字，它们都被笼统的称呼着，当大量的妖怪聚集到一起，只能以相当随便的左边的妖怪和右边的妖怪来概念的称呼。

“这样不会很麻烦吗？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个名字呢？”

书中的妖怪不解的坐在石头上说着——她也被归类为了左边的妖怪，“左边的妖怪”似乎都是付丧神一类的东西，她也被笼统的归类到了这一堆里，尽管这些付丧神们被冠以了“神”的后缀，但本质上依然是妖怪，在这些充满了陈旧灰尘味的妖怪堆里，她实在太过年轻了。

“取名字是人类才会有的行为。”

“妖怪为什么要做人类才会做的事？”

她被那些老资历的妖怪如此反驳了。

“怎么会有年轻的妖怪说出这样张狂的话。”

长着狐耳的妖怪抽着烟杆，发出了“呼呼”的笑声。

“字的妖怪会做什么？仅仅是会速记吗？”

她无言的低下头——这在妖怪里确实是十分鸡肋的能力，既不能自保，也不能捕食，好在她似乎不存在饥饿这一状态，不至于像那些饥肠辘辘最终饿死的妖怪一样狼狈。不过，字的妖怪都要做些什么，自她诞生的那天起，她就没有被传授过任何这方面的知识。

她的一切都从那本搁置在木地板下的旧书开始。

那本没有题字，封皮也制作潦草的，通篇充斥着她无法理解的话语的旧书，是她的父母。

突然有一天，她拥有了意识，她在大量图像——后来她得知这些都是文字——在这些图像的包围之中，在某个混沌着的空间里蜷缩着，在这之后的模糊的时间中的某一天，她拥有了类似于人类的肢体，习得了类似于人言的话语，她赤裸的站在了天空之下，站在了那本旧书前，僵硬而木讷。

可能是因为这本旧书太过陈旧，又是放在容易积灰的地板下的缘故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也灰扑扑的，浑身上下都是粉尘刺鼻的味道，连漂亮的绿色头发上也满是蛛网。

“你看起来真像个泥人。”狐耳妖怪捂着鼻子，用指尖捏来一套衣服，草草的扔在了同样陈旧破败的地板上，管理这一片的新生妖怪似乎是这个妖怪的职责，不过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这份职业。

“嗯，还有什么问题吗？好的没有了，散了吧散了吧。”

狐耳妖怪烦躁的挥着手，这个小城中的妖怪集会又草草的结束了，这次也依然没有解决几个杯子付丧神的住宿问题，狐耳似乎正为此烦恼着，她不断的来回走动着，烦躁地抽着烟。

她穿着狐耳妖怪送来的衣服，继续缩回那个狭小的木板下，望着那本旧书出神。

她不曾习得过人类的文字，那本书中所描绘的种种，于她而言都是大片生冷的符号，无法读出任何情绪。

“人类的文字要怎么习得？”

她曾经这样询问过那群妖怪里最富有学识的车轮妖怪，那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很无奈的看着她，叹了口气。

“你为什么总是想做一些模仿人类的行为呢？想有名字也是，想学会识字也是。”

刺金的眼眸只是依然凿定的看向他。

“好啦——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你？”

“字的妖怪，吞食下字体后就能习得人类的知识，这不是本能吗？”

于是，自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的，她缩回了她的卵里，等待重新出世的那一刻。